(資料圖)
DE的新兵們在正式訓練的半日之中就深切感受到了來自VECTOR等一眾教官與BENNY的惡意,數個小時通過模擬系統直接作用與心智帶來的負荷生出了遠勝于素體能感受到的疲憊。她們重新呼吸到表層那略含著沙塵氣息的空氣之時想要做的事也就只剩下了休眠。? 不少后勤人形仰望夜空之上的皎月,S08的夜空一別許久,相同卻不同。那光芒柔和地飄進人形們的眼中,覆于她們掌心,只是永遠不可能觸動她們的觸覺神經。她們抬起頭,似乎不是在賞月;她們目視著道路,所看著的似乎也不是剛剛結束訓練的新兵。? 這些新兵定然與03的老傳統無緣。春田考慮到基地人數的倍增,提交了擴建咖啡廳的申請。于是乎清點完物資的人形們在春田的帶領下浩浩蕩蕩擠進了基地的食堂,一時間觥籌交錯,夾雜著酒意的喧鬧聲掀飛了頂棚。G36C為此頭痛不已,事后的清理工作一定是項大工程。這名在S10區失去了姐姐和全部隊友的人形主動向BENNY提出申請,退出了主戰人形的行列,轉而接替曾經的G36全面接手包括食堂與基地保潔等若干工作,這意味著她要從頭摸索她姐姐的工作方式,可在日常表現出的性格上,她儼然成為了另一個G36。對此,BENNY與其他后勤人形都在謹慎的考量后放棄了勸解的想法。G36C快步向宿舍走去,今晚她還要先趕回去照顧姐姐和其他隊員,盡管她們的認知中從來沒有自己這么一個妹妹和隊友。? 同樣的步速,G36所呈現出的雷厲風行卻有條不紊的從容,可G36C倒顯得有些忙亂,這讓她險些在走廊轉角撞到人。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眼前比她矮上不少的人形,那一對螺旋馬尾實在是過于有辨識度了。? “晚上好,PP90。抱歉。”G36C微微躬身。? “晚上好,G36C小姐,遇到什么急事了嗎?”PP90對于G36C過于正式的舉動頗為不適,一時局促,只好岔開話題。? “并沒有,請別誤會。請問姐姐和小8她們回來了嗎?經過一天訓練,我想她們需要些幫助,既然此時我沒什么工作要處理,還是我來照顧她們更合適。”G36C說道。? “啊,”PP90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她心中也有些驚訝:G36C居然會將工作放在自己姐姐之前。可PP90也已經不再將所有的想法與思緒都一股腦捅上明面,便繼續說道:“是的,剛剛才看到G36小姐扶著PSG-1回房間。看G36小姐的樣子一定也累壞了,就像那時候的vivi一樣,唔,現在該叫她維斯帕了。”? “維斯帕小姐不會介意您怎么稱呼她的。謝謝,我先走了。”G36C留下一個匆忙的背影,令PP90駐足觀望許久。PP90搖搖頭,輕手輕腳地返回自己和VECTOR的宿舍。? 內里的燈熄著,似乎從未點亮,唯有那未引上簾幕的窗口漏進的月光在黑藍的空間中逸散起綿延朦朧的白暈。VECTOR和衣側躺在自己的床鋪上,雙腿蜷縮著,似乎睡得正熟。銀發輕貼著她的面頰,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這貪睡的家伙,連被子都不蓋好。”PP90搖頭失笑,正靠近間,VECTOR猛地醒轉,眼中含起的金色在月光的點染下迸射而出,疊放的雙手已經自枕下摸出一把手槍指了過去。? “是我,vivi。”PP90嚇了一跳,急忙叫道,身體本能向下一潛避開了槍線。? “……”VECTOR放下槍,低垂著頭嘆息起來。? “你嘆什么氣啊!差點被一槍斃了不是我嗎?還是沒能斃了我這件事讓你很遺憾啊!”PP90嗔怪著在VECTOR肩上捶了一拳,自己這個古怪的朋友今天實在反常。她緊緊盯著VECTOR的臉,可PP90著實沒有什么察覺別人情緒的天賦。? “抱歉。我已經習慣了你大呼小叫著沖進來了。”VECTOR很認真地解釋著。? “所以我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形象啊?”PP90哭笑不得,“那你呢?vivi,你這個賴床鬼,別說我這么走進來,只要睡著了根本沒人能叫醒你。vivi在防備什么嗎?”? “新添的毛病罷了。”VECTOR說道:“我也想繼續用深度休眠逃避現實,可我已經失去這份余裕,索性維持這種狀態好了,能滿足基本的休眠需求就可以。”VECTOR深知自己的狀態源自一種不安,她也不敢就那樣睡去,但這些話她不會向PP90說出來,而PP90卻是人形之中唯一可能知曉這一點的人。? “也是那場戰斗中留下的后遺癥嗎?用不用校正一下心智?”PP90跳起來,想到剛剛還在走廊里見過面性情大變的G36C,PP90越發肯定自己的推斷。她握住VECTOR的手腕,恨不能下一秒就將對方扔進修理艙。? “我有什么可后遺癥的……”VECTOR撥開PP90的手,呢喃著,“明明只是靠著別人才茍活下來。倒是你,”VECTOR話鋒一轉:“春田主持的那吵鬧的聚會,我印象里你這愛湊熱鬧的家伙可沒缺席過……不如說基地里就沒幾個不愛湊熱鬧的。”? “還不是因為某個不合群的家伙偷偷跑回來睡覺,我四處找遍了都沒找到你人。你知道嗎vivi?這可是我們回03基地以來第一次大型聚會呢。”PP90鼓著腮說道,好像完全沒留意話題的轉移,何況究竟在聊什么比起聊天的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這一前提對PP90來說反而無關緊要。然而她們都有意無意避免觸及到某些事情。? “說得好像我們剛剛認識一樣。”VECTOR淡淡說道。? “不是嗎?vivi有了新的素體,新的工作,變得更強,也更神秘。說不定和我記憶中的那個討厭鬼比起來會更合群呢。”PP90眼睛笑成一對紅色的月牙。? “承蒙厚愛。”VECTOR面無表情地回答,她隨即又開始發問:“90,你覺得,人形這種商品,該怎樣定義它是新的呢?”? “不要總是把那個詞掛在嘴邊啊。”PP90無奈地說道,“反正vivi還是那個vivi,你允許我這么叫你,永遠不肯承認我們是朋友,卻記得我的習慣……那么你是VECTOR還是維斯帕,對我來說就沒有區別。而且我這個朋友距離稍稍合群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vivi,是因為我在這里你才睡不著嗎?”? “是我的問題,我不該對你的回答抱什么期待的。好了,浪費在討厭鬼這里的時間就到此為止吧,去繼續你們的聚會吧。”VECTOR連推帶拉地將PP90送出門外,然后一把關上門。她的脊背輕貼著門板緩緩坐下,走廊里PP90的抱怨聲漸漸遠去,低微的呢喃,仿佛此時才是她無從抵達的夢境。VECTOR凝視著窗,蒼白的月光暈開棱角,寂靜無聲,難以言說冷淡亦或輕柔。它與VECTOR眼底的顏色交融,一若晝與夜的交替。? 她還是選擇走出去,追尋著過去的腳步。? 車庫的燈投下昏黃的光線,在門外人黑色的衣前漆上一層陳舊。這個時間的DE除去明暗崗哨不會有人工作,正因如此BENNY才在這里,車庫中有人。? 金屬的碰撞與敲擊聲指引著BENNY走過一臺臺輕重載具,自瑪蒂娜運輸吉普,切爾拉機槍車與皮埃爾自行榴彈平臺等格里芬時期就配備的老朋友,再到BMP,庫爾干人等一干KCCO中仍在服役的步戰車,他最終在兩臺T-14坦克之間停下。兀自忙活的鋼翼頭也不抬地說道:“在維護載具這件事上,我不得不佩服這幫專門搞后勤的。”? “作為飛行員,DE運輸部門部長,你完全不用做這些。”BENNY說道。? “老子在格里芬就是干這一行的,做兒子的總不能抓瞎啊。”鋼翼嘿嘿一笑,“正好你來了,搭把手。媽的這活一個人干真費勁。”? 于是兩個對載具維護一無所知的人手忙腳亂地掄起了手頭的工具,到最后干脆靠著履帶席地而坐。? “明天早上管車庫的人形見到這場面會殺了我們的。”鋼翼瞧著一地狼藉哈哈大笑。? “就你自己,我沒來過。”BENNY就著一邊的水桶簡單清理了下沾滿油污的手,“某個喜歡在聚會現場上躥下跳的飛行員和日常人間蒸發的指揮官都沒在春田那邊,你猜她們會找誰?”? “Cyka!早就知道你是個混蛋。”鋼翼罵了一句,將手肘倚著履帶,換了副臉色,“直說吧老大,找我什么事?你總不會是大晚上發神經亂晃過來的。”? BENNY白了他一眼,丟過去一瓶伏特加,說道:“我只是意識到,DE建立以來,我們還沒機會好好聊聊。得了,你明天又沒排班,DE的菜鳥們一時半會還出不去呢。我今天要是不把你灌趴下,恐怕明天我最好的飛行員都要一紙申請鉆進后勤部了。”? “就一瓶酒?瞧不起誰啊,頭兒?”鋼翼與BENNY碰了下瓶口,仰頭的功夫,半瓶酒已下了肚。鋼翼嘴上吹噓,實際酒量卻沒多好,含在口中還沒咽下的酒液‘噗’地散作一大團酒霧。他一張天生笑意的臉嗆得通紅,喉間一線點起了火。? “你明天是沒事了,我可一堆事要辦呢,知足吧你。”BENNY伸手拍著鋼翼的背脊,他望著懸吊起來,被鋼翼咳得亂晃的燈泡,不知在思索什么。燈下,一對人影四散搖晃,分分合合。燈下,兩個人默默坐著,連咳聲都漸漸消弭。表情早已失去了彼此交談間的嬉笑,只是別有默契地僵在某一個時刻,好像兩塊凝固的老黃油。? “你知道我不會躲到后方的,頭兒。”卻是鋼翼先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 “格里芬這幾年,腿丟了一條;同事和朋友斷斷續續,陣亡的陣亡,傷退的傷退;現在老爹也沒了。就這么一條光棍還有什么可顧慮的?干好自己的老本好算了,頭兒,你們去哪兒作戰,我就載著你們飛去哪兒。飛著飛著,哪天自己的命也稀里糊涂丟了,我就快活了。”鋼翼低沉的聲音一點點在庫房中回蕩,燈影在那張臉上蝕刻出一道道皺紋,誰又能看得出,這是03基地那個賤兮兮的飛行員鋼翼?? 他醉了,他想醉,半瓶烈酒在胃里燃燒,他毫不猶豫地將另半瓶一并灌了下去。BENNY也不阻攔,只是嘆息。? “那天瑪格麗特下令撤退的時候,他就站在停機坪邊上,我勸不動他。我可以和他一起死,但那時候03基地再也找不出另一個能將一整個直升機的人形們送走的飛行員。我感覺在那時候我已經死了。”鋼翼勾著BENNY的肩讓自己坐直,他越是不清醒,伊萬挺拔的身影就越清晰。他說不清自己應當慚愧還是悲痛,可他就是絕不能原諒自己的腰彎下去,那會褻瀆他腦子里的身影。“我當時不明白他為什么不肯走,留在那里犧牲自己來摧毀基地本就沒有多少價值。后來我懂了,溫科羅,邦達列夫,霍羅舍夫三位叔叔陣亡了,一并摸爬滾打的弟兄只剩他一個了,更重要的是,他們那個年代,戰爭與和平,都只有他自己了,活著除了延長痛苦與負罪感再無意義。”? BENNY了然地沉沉點頭,他真的理解伊萬的心思,他自己何嘗不是一群人中最后的那幾個呢?? “這老混蛋,年輕時候就隨著部隊四處作戰,連我媽走的時候都沒回來。我們兩個的關系也從那時起疏遠,我當時才多大啊?只有每年他回家時會按他學的那一套來折騰我幾天”鋼翼傻笑起來,“后來我成了飛行員,進了格里芬,明知道他就在那里我還是不肯和他聯系,也就這么一直走過來,直到我們去了S10才有些交流。我們躲在城外的時候,我瞞著瑪格麗特她們往城里溜了一趟,去了墓園。我爸不知道什么時候給自己弄了座空墳,夫妻倆挨在一起。只能是空著了,我連他的尸體都不可能拿的回來,就將他和他九名兄弟的照片留在那里。”? “敬伊萬先生。”BENNY舉起酒瓶。? “也敬三位叔叔。”鋼翼舉著空瓶高叫,似乎根本沒發現自己向嘴里猛灌的是空氣。? 他真的醉了。? “一個戰區的這些人……就剩下我們了。老大……你可,你可千萬別……走我前面。這種爛事,還是你自己抗吧,哈哈。”鋼翼趴在BENNY背上,半夢半醒間說道。? “誰說得準呢?”BENNY心里說不出的苦澀,“你怪我嗎?如果我當時堅持將S10的隊伍撤出,也許不會是今天的局面。”? “我們走得掉嗎?嘿嘿,頭兒,你也難受。可我們誰都不想下半輩子被格里芬的其他人戳脊梁骨,說我們是逃兵。就算你不做那個決定,大家也還是會和軍方干起來。都是命中注定。”? “唉。”BENNY的嘆息高高升上天空。? 許久之后,BENNY如有所感地來到那獨屬于他與VECTOR的角落。VECTOR雙臂環抱膝頭,將臉掩進黑色的織物與銀色的短發之中。兩人對視一眼,BENNY還未坐下就見對方挺著鼻尖湊上來。? “喝了多少?”VECTOR輕聲問道。? “沒多少。怎么,維斯帕大教官還來查崗?”BENNY刮了下VECTOR的鼻子,微笑道。? “我懷疑你酒精攝入量過高神志不清掉進機油缸了。”VECTOR哼了聲,靠進BENNY懷中,慢慢閉上眼,“算了,你不打算主動交代我也沒興趣聽。”? 不多時,BENNY想到尋找些許話題之時,VECTOR已然睡熟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