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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的方圓,在假日里“破圈”|環球新資訊

時間:2023-05-08 10:07:53       來源:中國青年報

原標題:重慶的方圓,在假日里“破圈”

在城市的方圓里周旋太久,每逢假期,我總愛“破圈兒”般地出去走走。


(資料圖)

暮春的風在為夏天預熱,午后的世界正透著光,從公車的播報中蘇醒,我已身在重慶九龍坡黃桷坪。

踏步在五彩錯落的涂鴉藝術街上,隨性揀不知名的小路漫步前行,不經意間穿進了川美(四川美術學院——記者注),等到發現后,立刻努力扮出自己還是學生。技法生疏之下,也未曾料到身上的胡須、皮鞋,早已出賣了自己。事后發覺不禁莞爾,被社會洪流淘洗過的人,與象牙塔學子之間,相隔的從來不只形貌之間的鴻溝,大抵說來,也不過是心靈與眼神里的褶皺。

川美的花兒開得有些早,像山城的春天那樣在夜雨中突然醒來。校園的植物圈陷入了被花草瘋狂統治的趨勢,頭頂、身后、腳下,目之所及,到處伸展著待人采擷的綠意;知名和不知名的花兒,埋首或探頭,齊刷刷各自撐起一枝春。配上隨處可見的青春面孔,不消光合作用嫁接,空氣中自有滿是希望的氣息。

在涂鴉藝術街的盡頭處駐足,打不知名的小路繼續前進,碎步交錯中,不知何時已走出了川美。閑坐半刻后,索性縱身一躍,站在路邊的山石上,向前極目遠眺——過往在相片里神交已久的那極具傳奇色彩的兩根大煙囪,原來“潛伏”在這里!

這大概是主城中僅剩的兩根煙囪了吧,饑餓的眼睛忍不住看了個飽,最后還是把景色喂進了相機快門。看著煙囪頂上藍藍的天空,不用問也知道,這兩根煙囪已經退休多年。

“冒煙”的歲月中,它們是九龍電廠生火“做飯”的標志,更是主城千家萬戶燈火闌珊的光源。“戒煙”之后,它改行玩起了“文藝”,站定于行攝旅人舉起的相機后,流淌于墨客文人筆下的文字間,著色于名家學子手中的畫筆下,以作品的形式,代表黃桷坪的形象地標出征全國各地,也讓正在轉型升級的前工業城市,有了可以回溯觸摸的證據。

煙囪的色彩讓我想到美術,畫筆一樣的煙囪,更讓我回想起由此地脫穎而生的與“北漂”相對應的名稱——“黃漂”。那是自20世紀90年代伊始,在黃桷坪誕生的一個藝術創作群體,他們大多數以創作和賣畫為生,憑著一腔熱血,頂著各種壓力堅持“漂泊”在黃桷坪,不懈地皈依個人的創作理想,努力地細描畫里畫外的人生色彩……細細算來,兩根大煙囪竟也巧合般地與當年的首倡們同齡,在某種程度上,這無疑也是現存最完整的“黃漂”精神參照物。

而這30余年傳承演變的過程,宛如一段需要配茶才能緩緩道出的人生。

來到黃桷坪不喝茶怎行?黃桷坪的茶,不像杭州的龍井,也不似安溪的鐵觀音,無論什么茶來到黃桷坪,它的名聲已屬于過去,口碑也不取決于籍貫,它像一個成熟的游子不再依賴出生地,名字也將被附上一個新的載體——交通茶館。

黃桷坪或許只有這一家茶館吧,不然為何裝潢精致、地段黃金的鋪子無人問津;招牌舊陋、位置偏僻的此地,反而門庭若市?要不是墻壁上用舊色字體涂著“交通茶館”,我絕不會相信這僅容一人通過的偏門,便是茶館的入口。

但這入口仿佛有著隔絕時光的功效:“老板兒,緊到捱啥子嘛,不做生意了嘜?端碗兒茶來噻!等哈,茶葉兒莫抖多了喲!”

……

未聞其茶,先聞其聲,一種在老照片中或舊故事里“聽”來的場景,配上眼前不修邊幅的對白中“看”來的配音,一種久違的“光著膀子就干”的江湖氣,在這個連瓦都感覺是胡亂碼起來的弄堂里,平日那套“斯文”,在此口無遮攔的“鬧”市,無需再“狂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網紅打卡地的原因,交通茶館的茶價格貴了少許,也許是為了迎合有朋自遠方來,茶的種類也多了起來,原先不曾有的“鐵觀音”“菊花茶”等也赫然紙上。

我點了一杯普通的蓋碗茶坐了下來,與一個脖子上和我掛著同款相機的小伙兒拼了個桌。得知他來自杭州,便有了胡侃談天的興趣:“你來自龍井茶的‘故鄉’,正好我來自‘朝天門的故鄉’,咱倆可以多吹一吹‘龍門陣’。”這話像一根活絡的引線,將他的情緒點燃,我們不約而同笑了起來,笑聲溢進溫熱的茶杯里,再撲騰著回流進茶館的市井聲色之中。

“龍井兄”望了望著旁邊正下著象棋、打著牌的人:“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大隱隱于市’嗎?”我回望四座沉思片刻,端起茶杯半抿,微淡的香苦味入喉帶有回甘,再悠悠地吐出一口茶氣,淡淡地說:“對這里的人而言,一碗茶,跟一碗飯,在一天之中,似乎同樣重要。”

話音剛落,一個抱著一沓厚紙的中年人,走到了我們桌前的空位上:“這里可以坐吧?”

當然可以!我以為他會坐下看書,沒想到他解開灰藍色的中山服,掏出一支鋼筆和一本書,端坐下來,在我們眼皮底下,用正楷的繁體字抄起了《詩經》。

或許是怕打擾到一個“修行者”的虔誠,我和“龍井兄”心照不宣地沒再續談,倒是房柱間籠中的幾只鸚鵡,沾染了茶館里的江湖風性,不時地湊幾句閑話,似乎想介入某桌的話題,又好像是在同某人爭執,張嘴碎語,喳鬧個沒完。

一聲“添茶”喝破了沉寂,只見老板娘戴上了眼鏡,熟稔地端著壺嘴長長的一罐開水,以呼聲或手勢為指路牌和目的地,穿梭在人群間。她仿佛不受地域的限制,再細微的呼聲都能夠捕捉,再擠仄的位置都可以到達。所到之處,自成焦點,有一陣小小的鬧動傳來,隨即被更大的喧囂湮沒。

我看向旁邊抄《詩經》的人,他左手持筆,浸滿碳素墨水的鋼筆行云流水地游走在紙上,沒有因我的刻意注視而放緩,也沒有因為茶館的插曲而注目。他像一個目的明確的行者,唯一的停頓只是端起茶杯……對啊,這里畢竟是交通茶館。

默默品茗的某個瞬間,我突然有種錯覺:這滿座的茶館里的人,無一是為茶而來。就像吃喝二字,從來都不是生活的最終目的,只是一種慣性使然的肌肉記憶。它們與更多的身外之物無異,只是填充我們身心的附屬品。

我沉默著,開始覺得之前的用詞有些輕率。這里的“喧鬧”,對任何人而言,都不會是一種具備入侵性的打擾,一如這動靜皆宜的黃桷坪。

回過神來,“龍井兄”正舉著相機抓拍添茶的瞬間,修行者的眼光也始終沒離開過紙、筆、茶勾連出的“三點一線”,于他而言,那或是一片心之所向的無形區間。

從《詩經》的文字中回眸,我把茶蓋朝上放進茶碗,轉過頭,對“龍井兄”揚了揚手說道:“茶已喝好,我也歇夠,天色將盡,春亦將滿,咱們江湖再見吧!”

譚鑫(29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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